2007年3月14日

大恨焦土生大愛一切不曾發生直至它被描述(專訪戰地記者張翠容)

什麼樣的記者會深入戰場,拿命拼博一個真相?又是什麼樣的女子會選擇輾轉異域,在一個又一個難民營、烽火現場用眼、用筆紀錄世界,逼近不容直視的悲劇,抽絲剝繭的揭開「中東是非火藥庫」被仇恨、歷史悲劇糾結的現況。她,就是香港戰地記者張翠容

柬埔寨、印尼、波斯尼亞、東帝汶、巴爾幹半島、科索沃、埃及、黎巴嫩、以色列、巴勒斯坦…十幾年來張翠容的腳步不曾停歇,奔走於真相蒙昧不明的險地。她寫出了印尼華人婦女眼中被強暴的陰影;一身頭巾、長衣,採訪被布希政權視為恐怖份子、日前剛剛執政的哈瑪斯政權領袖札哈爾醫生,揭開巴勒斯坦被以色列佔領後,哈瑪斯運動以教育、醫療獲得當地人支持的歷程,以及堅持以「自殺炸彈殉道」的還擊路線;走進被以軍、猶太屯墾區隔離的巴人地區,說出難民營中被以軍狂轟、限運下的悲慘生活;為了撥開重重內幕下的美阿軍援迷霧,張翠容耙梳美國國會圖書館出版的援外報告,指出「美國每年軍援以國三十億美金,成為世界第四大軍事強國…」印證她的觀察「美國在中東的反恐戰,以色列已成為其代理人。」

張翠容日前來台參加國際書展發表新書「中東現場」,熱情的與台灣人分享她深入中東看到的種種景象,提供美國主流報導之外的獨立之聲。彷彿在歌舞笙平的台北,奮力敲著警鐘,提醒世人「看看這個世界阿!瞧,我們身邊的鄰居正在受苦呢!不要裝不知道,這跟你我有關的。」記者問起為何一再將焦點對準阿拉伯地區,她意味深長的回答「一切未曾發生,直到它被描述/Nothing has really happened until it has been described。(引自吳爾芙)」隨即加了一句「我不甘心用他們(西方)的話語定義世界阿,這個世界無知很危險的」。

做為自由記者,張翠容堅信記者的工作是「老實而靈巧地去做一個記錄者」,將手指向當權者。採訪過哈瑪斯集團、真主黨、巴解政府領導人、報導以軍摧毀巴人難民營,以色列政府認為張翠容「同情恐怖份子」,領事館公關不停用電話和傳真詢問她採訪內容及地點,連買張機票到以國採訪,賣票旅行社都受到以色列官方的「關心」。「我買機票隔天,他們(以色列官方)跑去問問旅行社我要去以色列做什麼?行程怎麼安排?搞得旅行社莫名其妙。」輕嘆一口氣,張翠容接著說「以色列只准記者報導被人肉炸彈炸死的以國平民,卻不願意記者採訪被以軍攻擊,死傷無數的巴國難民營,這樣,哪算是公平?」「正義不是兩邊各打五十大板,那是假平衡,正義是應該要打八十板的,就打八十板,四十板的,就四十板。很多人說我偏袒巴勒斯坦,但我只是寫出被蠶食的真理與公義。」

翻開張翠容學經歷,英國大學修讀社會學,專修英國、歐洲政治、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碩士,分別為BBC、IPS(Inter Press Service,以義大利羅馬為基地,被視為替第三世界發言的最大通訊社)等國際傳媒服務,自由戰地記者,亦曾擔任法國「無國界記者組織」的通訊員。這樣的履歷,照理說可以為她謀來一個資源充足、地位明確的位置,然而張翠容卻選擇成為靠稿費的自由記者,住不起五星級飯店,便住難民營,租不起吉普車、和當地人擠公車,這一切都是因為「大恨之處,我看見大愛。」

說了一遍之後,張翠容擔心她的香港腔會讓記者誤會,便又用筆在紙條上寫著「大恨之處,有大愛。」戰火烽煙之處,人命尊嚴渺如草芥,愛,在哪兒呢?「我書上以『和平運動』做結是有原因的」張翠容動容的說,她看見了失去家人的以人與巴人互相擁抱尋求和解;各國和平運動者自願成為人肉盾牌,檔在坦克車前,為不認識的婦孺平民爭取修復水渠、覓食的空間;國外來的血肉長城之外,以巴社區成立了草根性的民主、和平組織,尋找原教運動、腐敗政權之外的第三條路。哪裡有戰爭,哪裡就有反戰的聲音,在焦土大恨之地,張翠容記住的是大愛。


後記:我常常在最瘦小的女子身上發現強大、沛然泉湧的力氣與能量,張翠容給人的感覺正是如此。記者要種在現場才會有力量,奔走於戰區的她,呈現一個人「生命盛放」的燦然火光,光之所及,以文字、以相片感染了許許多多的讀者,閱閉「中東現場」,我,自然也不例外。「記者要相信自己的眼睛,不忘聆聽內在的聲音」,這樣殷切的叮嚀,很難忘記。

1 則留言:

匿名 提到...

hi 不良少女
我郁文啦
這篇令人感觸良多。

那天後來很high嗎?可惜我要跟pina bausch搏鬥不能久留,今天總算有個好結果:)